2021年3月12日 星期五

工作雜感


圖為公司午餐:魚肉捲餅搭配喝不完的汽水。
(平常很少喝碳酸飲料,但上班的時候需要一點糖份來提振精神)

好一陣子沒有發文,跟大家聊一聊我最近在忙什麼。(點菸)

(前情提要)

在我跟赫主廚繼續糾纏了幾個禮拜之後,有一天他突然宣布:下禮拜之後他就不用來了。也就是說我跟另一個搭檔要獨立搞定壽司站。

倒也不是說我還很嫩,老實說在餐廳上班除了體力挑戰之外,並不是我所做過最難的工作,很多事情只要知道前後道理其實可以很快上手,而且還有總主廚與另外兩個副主廚在管理,不是真的毫無支援。

我比較擔心的,是針對壽司的技術,例如魚肉的分切、用料保存、握壽司的方式等等,各種細項,這些其他主廚無法觸及或給出建議的部分,只有壽司主廚才會注意到的點。少了赫主廚,單靠我自己(搭檔這部分功能更差),實在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。

不過他說要走我也留不住,而且少了他也不是全無好處,光是上班氣氛就能緩和很多。尤其是最後兩個禮拜,赫主廚情緒不穩到一個難以招架的程度,我幾乎覺得他在針對我,不管再怎麼改進,對於我所做的每件事情他就是不滿意,讓我沮喪至極;也有幾次真的忍不住了跟他對幹回去,下場就是他完全忽略我,不管我有什麼錯誤他通通沉默,放我自己去搞定。

那陣子上班真的好不開心,回家之後也很低落,大個子說我們家又不缺這份薪水,如果真的學不到東西那就回家待著,再找別的餐廳也沒差,不需要為了這種人委屈自己。(平常雖然雞歪,真需要他的時候,大個子的肩膀還蠻可靠)

赫主廚離開之後,我和搭檔就是壽司站主管,直接向店內總主廚報告。搭擋夏蒙來自委內瑞拉,太太在家專心照顧三個月大的寶寶,他則一個人做兩份工作養家。拉丁美洲人來到美國工作,地位大概就像是外勞在臺灣這樣,做的都是基層勞力工作,領的也是最低薪資,因為美國四十個小時週工時規定是真的執行(不像臺灣叫你加班不給錢,美國公司被抓到是要罰錢的),大部分拉美員工都會兼職兩份工作,才有辦法維持家計。

之前只是同事時,我對夏蒙沒有特別印象,大概類似班上不吵不鬧成績普通,沒什麼亮點的同學;到一起在管理團隊時,他也完全符合我對他的印象,而且他英文其實不怎麼靈光,但是又有點愛面子,問他什麼都說I know,但是執行之後才發現根本他媽的don't know。

這種人最麻煩,不知道的東西若我知道可以教你,我也不懂就一起學,但不懂裝懂就無法進步。偏偏我們還是主管,你自己都不懂,要怎麼監督其他員工?

想當然,這些工作也通通落在我的頭上,而且我還沒人可以問,有時候真的沒辦法,也只能硬著頭皮傳簡訊給赫主廚,他會給我一點指示,但大部分時間我都是靠之前少少的經驗努力不犯錯,雖然廚房的錯誤不會死人,但努力不讓品質下降也不那麼容易。感覺自己好像走在鋼索上,唯一的安全網破了個大洞還不怎麼可靠。

赫主廚離開後兩三個禮拜,夏蒙開始變得很積極,不只叫貨訂單一手抓,連庫存也開始著手,我很感激他終於有做主管的自覺,但當要跟他談論細節時,他又說沒關係他自己可以弄好。欸,你自己可以弄好很棒,但我也需要知道訂貨細節,不然要怎麼抓用量?你在學我也在學,合作這個字你沒學過嗎?

某日,店內兩位副主廚找我們開會,討論沒有赫主廚之後我們四個要怎麼合作,討論到壽司站的班表問題,赫主廚離開之前只有短暫操作過一次給我看,而且還有店內人力額度等等細節,我正打算找總主廚討論,此時夏蒙突然說:我明天會去排班表。

每一次主廚教我新東西,我都會寫在筆記本上,赫主廚操作那一次我也寫下來,但叫我重複操作還是有很多疑問,更何況還有人力總額的計算,以及其他同事的時間等等。從來我也不曾看過夏蒙做任何筆記,排班這件事情更不可能一次就學會,所以是後面有人在指導他,告訴他該怎麼做嗎?同樣都是主管,為什麼他有的資訊我沒有?

我越想越不對,開完會後問他:你明天要排班表?怎麼排?為什麼是你排?
他說:赫主廚叫我排的。
我滿肚子疑問轉為憤怒:所以你最近搶著訂貨,也是赫主廚叫你弄的?
他還愣愣的點頭:喔對啊,還有壽司站的小費分配他也叫我弄。

不是我愛搶事情來做,這些工作都是主管職責,尤其是訂貨,在每一次叫貨之間評估每種食材的用量,在不同供應商之間比較價格,到貨之後的處理,都是學習過程,班表也是。赫主廚叫夏蒙完全一把抓,目的是什麼我不清楚,但擺明就是要越過我,由他們兩人掌握壽司站。

墨西哥裔的赫主廚之前就有稍微被詬病,只會偏袒拉丁美洲裔的同事,我以為只是語言之間的隔閡,他們開玩笑我聽不懂如此而已。想不到赤裸裸的種族歧視就這樣擺在我眼前,只因為我不是他們的族人,或甚至不是男性,不管我能力有多強,學習意願有多高,進步速度有多快,他就是擺明,老子我不會讓妳在壽司站掌權。

我氣炸了,立刻衝到店裡的總經理面前,大聲喊出我被種族歧視,而且感到非常受辱,接著又跑去跟人力資源經理爆炸一輪,當天總主廚休假,否則我也照樣去他面前大喊。

這件事情引燃了我對赫主廚所有的怒氣,我還傻呼呼以為他是個好老師不藏私只是比較兇,所有他針對我的都不是因為情緒化,也不是因為我能力不足,只因為想拉拔自己拉丁美洲的同胞,硬是把能力知識技術完全不如我的夏蒙拉上主管訓練,而我所受的責罵委屈,以為自己再努力一點就會受到認可,原來都是屁。赫主廚就只是一個種族歧視自以為是的王八蛋。

我也不過上班短短半年,跟主管(老烏龜)吵架升官、因疫情被裁員、復工,現在又多一條種族歧視,這職場也太刺激了點吧。

當然後來還是要跟主管們道歉啦,就算發生這種鳥事,對著總經理大吼大叫也是很糟糕的行為,幸好店裡面的長官們對我很寬容,他們也理解我所受到的委屈,總主廚已經跟赫主廚通過電話,從現在開始他不能直接與我們聯絡,有任何事情請透過總主廚。夏蒙也沒想到我這麼生氣,他還以為他把事情做完了我會很開心,之前以為他是裝傻後來觀察他好像是真傻,該說是好還不好,我也不知道。(攤手)

經過這件事情,赫主廚就算與我們這間店完全無關,總主廚也開始介入更多壽司站的運作,他雖然不懂壽司,但在餐廳管理上是可信賴的前輩,我們做了很多討論,幫助壽司站運作更順利的方法;夏蒙依舊駑鈍,但是也不能說他完全沒進步,而且轉念一想,有個搭檔其實是好事,這樣我才能放假啊。

就這樣過了幾個禮拜風平浪靜的日子,我還是很期待艾德溫主廚趕快回歸,我有好多壽司的技術層面需要他的指導,但除此之外,我對於主管的職責越來越上手,為了不讓語言成為我與底下廚師們的隔閡,請了墨西哥友人幫我當翻譯,與每個員工一對一談話,又解決一些溝通上的障礙,有位同事甚至還會用翻譯軟體通簡訊跟我討論他遇到的問題,我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成為一個還不差的主管。

然後有一天,有個員工突然就不來了。(這個人之前已經發生一次,說是宿醉然後就不來上班了,給他第二次機會,結果又來一次)

壽司站與燒烤沙拉熱炒站的廚師專業度差很多,無法互相支援,目前壽司站就五個人,其中一個是新人只能算半個人力,目前班表卡的有點緊但尚可接受,只能努力招人。結果人還沒招到,其中一個小哥就在某一天早晨消失了。該他上班的時間沒出現,總經理打電話給我,我只好從被窩中跳起來上班。(Cover不足的人力也是主管職責之一)(這工作其實是個屎缺我發現)

(隔天有另一個侍者也是早班沒出現不告而別,也是侍者的主管出來卡班)(餐飲業的人不知道怎麼遞辭呈嗎他媽的)

整個壽司站除了我,其他每個人都有兼兩份工作,要他們臨時多來上班幾乎不可能。於是這個禮拜開始,我幾乎天天上兩班,而且工作加倍,因為少了一個人力,真的忙起來連主廚都要來壽司站幫忙擺盤子,工時長又操,感覺好像回到去年剛開店那時候的爆炸累感,下班之後直線衝去浴室洗澡然後光溜溜躺上床睡著,都快忘記大個子長怎樣了。

而且這樣的日子可能還要持續好一陣子,因為就算招到新人,也沒有那麼快上手,而如果真的人力卡不出來或有誰又無法來上班,只剩把赫主廚叫回來支援這條路。

各位朋友,如果你是我,請問你寧可把自己操死,還是咬牙與赫主廚一起上班?


來來來,再給我倒一杯酒。
(某日員工餐,很適合下酒的肋排與自製沙拉。當下真想在可樂裡倒點威士忌,喝醉了上班可能會開心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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